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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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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3章

繁蕪用力將院門的門栓取下來, 拉開大門看向門外的人。卻在一瞬間臉上那一抹欣喜慢慢減淡,倒也不是笑意全無。

“……大哥,你怎麽來了。”她笑問道, 有些窘迫地伸手將耳邊的發絲別至耳後。

謝長思挑眉:“怎麽?看到是我有些失落?”

他只要稍稍低頭一瞧就能瞧到她是踩著鞋子過來的, 鞋跟都沒有扯上……

繁蕪只恨當初為了方便將裙子都做短了一些沒有完全遮住雙腳,以至於此刻讓他看到她的窘迫。

謝長思將馬牽進院子來, 拴在馬樁上,又關上門,落了栓。

繁蕪後退一步,支吾地問他:“大哥……你今日不會是要住在這裏吧……”

謝長思睨了她一眼:“我不能住在這裏嗎?”

繁蕪被他急的抓耳撓腮:“也不是這個意思,這不是你的院子嗎……”

謝長思笑了笑,也不為難她了,道:“我喝杯茶再走總可以吧。”

繁蕪一聽長籲一口氣:“大哥你等著。”

她說著提裙往廚房跑去, 沏了一壺茶提來。

此時屋中謝長思已脫了鞋子坐在茶榻上,爐子裏的炭火燒得正旺。

繁蕪提著燒好的茶走過來, 取了茶盒裏的茶葉放入杯盞。

沏了兩遍茶, 方給他奉上茶盞。

謝長思端起茶盞, 心忖:這女子當真是當他過來只為了這一口茶, 不過沏得還挺認真。

他抿了一口,不覺皺眉,茶水確有幾分與眾不同。

見她在離他兩三米遠的地方坐著,他又不免皺眉:“坐這麽遠?還這麽怕我?”

繁蕪搖頭,低聲解釋:“也不是,只是覺得大哥不喜和女子親近,我自覺沒趣, 就別往你跟前湊了……”

“……”謝長思無語。

也不知過了多久,謝長思飲完了茶, 屋中的燈花繁蕪挑了也有三次了,她又瞅了謝長思一眼,心道已經快亥時了啊,謝長思究竟要什麽時候走。

她正腹誹著,卻驟然聽得謝長思道:“阿蕪喜歡闋乙?”

繁蕪只覺腦中白了一瞬,仿佛是陷入一片白光中,半天走不出來。這一日之內,兩次完全回不過神來,任誰也不好受。

可是此時聽謝長思問出來,她又不覺得難受,反而是有一種解脫感。

她想謝長思都能看出來的,那竹闋乙也是能感受到的。

可她又難免生出一種怨恨來,怨恨竹闋乙白天問出的那個問題。

她不說話也不哭,謝長思自覺不必再問了。若她不喜歡,此刻會發狠告訴他她不喜歡,她若不說話反倒是真的喜歡。

謝長思笑了笑,將盤著的腿放下,套上靴子。

“行了,都亥時了,我趕著出城也該走了。”

他穿上披風,匆匆往外走。

繁蕪遲疑了一下,追了上去。

走至院裏,謝長思正在解馬韁時,看了站在門邊的繁蕪一陣。

謝長思離開了,繁蕪進屋收拾。

她似乎忘了今晨竹闋乙問她時,她一時氣憤也未反應過來回答他。

他們都很了解她的脾性,若是不喜歡的她會直說不喜歡。

次日巳時,繁蕪才醒來。

賴床至這個時段還是少有的,她起身時只覺餓得慌,穿好衣裳隨意弄了發髻,一拉開房門,便看到了院中石桌前坐著的白袍少年……

她怔了半晌,回過神來竟然也不覺得害怕。

他遲了幾日才找到這裏她才覺得奇怪呢!

“明王殿下我是不是該感謝您還我幾天自由?”

弗玉用著王祎剛從春香樓買來的早膳,似乎都只用了一點,便開始飲茶。

“洗漱好了就過來用膳。”他未擡眸,淡聲說道。

繁蕪是真的餓了,走過去後將他剛才吃過的碟子裏的糕點,一樣吃了一點。

弗玉全都看在眼裏,依然沒說什麽。

等她吃完了,王祎從院外進來,拿給她一套侍官的衣裳。

繁蕪看到侍官的衣裳本能的想起他帶她出鹹陽行宮的那晚,身子瑟縮了一下。

王祎:“去換衣裳,快點。”

主子不催她,他來催。

繁蕪換了侍官的衣裳出來,弗玉看了她一眼往外走。

她抿了抿唇,跟上了。

那日他說帶她看一看長安城,卻是想設局殺竹闋乙。

今日他是真的帶她看長安城。

馬車行過東市,行過朱雀大街,又去了西市。

直到在一處高樓前停下。

繁蕪聽到少年說:“下車。”

於是她先行下車。

剛下車就有人前來帶路,她跟在他們身後,從人群裏穿過。

也不知爬了多久的樓梯,繁蕪開始覺得腿疼。此時她從樓梯旁的窗子向下看,已能俯瞰長安……

此時她愕然看向白袍少年的背影,恍然意識到,他竟是真的帶她登樓看長安了。

弗玉等了一會兒不見她跟上,回頭看過來,卻見她正傻楞楞地盯著他瞧。

他皺眉:“這就爬不動了?”

弗玉向樓上看去,告知她:“翠微樓有十三層,這才是第八層。你若想看美景,便跟上吧,我們在最高樓等你。”

弗玉轉身往前走,一旁的王祎凝了她一眼也跟著離開了,給他們帶路的人也離開了。

繁蕪雖然有些委屈,但咬了咬牙繼續往上爬。

一炷香後,繁蕪登上翠微樓最高層。

高層風很大,繁蕪走至弗玉面前時發絲被風吹得淩亂,她環顧四周,才發現整個高層也只有他們幾人。

繁蕪不禁想,這個翠微樓不會也是他的吧?

弗玉:“你過來。”

繁蕪跟上他走至闌幹處,此時向下看,頓覺觸目驚心。

整個長安城,仿佛盡在眼下。

弗玉淡笑:“下雪時更美,此時美景稍遜。”

繁蕪只覺風大,有些聽不清他的聲音,她只想盡力銘記此時所見美景,從兒時至今她曾幻想過這一天許多次。

她終於來長安了,也登了高樓,看到了長安城的美景。

弗玉斜看過來,見她那雙靈眸似染淚,眼尾發紅,也不知是風大吹的,還是其他。

“登高樓時,都在想什麽。”弗玉問。

繁蕪收回有些游離的目光,若有所思,她答:“華實蔽野,信美吾土,十載寒暑,未曾斷我歸魏之心。”

她的話音剛落,弗玉陡然掀眸,一旁王祎與伺候的人也都向她看來。

弗玉停了一會兒,皺眉道:“既然字字泣血,便是早已想好的文章,那你說完。”

繁蕪繼續道:“請為絮州城當年枉死的官員翻案。”

在鄴城時她讀登樓賦時幻想過歸長安歸魏,可真當她歸魏之後她才知道求謝啟無用,想為絮州翻案不若求明王。

“行了,回去。”明王弗玉轉身背對向她,高樓的風吹拂著他的白袍。

繁蕪緊追上去,顫聲喊著:“殿下,我求你。”

王祎攔住了她,對她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再追了。

繁蕪從王祎的眼中看到了一絲不忍,這個往日冷硬的人,今日竟開始“可憐”她了。

她冷冷一笑,推開他攔在她面前的手臂,提著裙下樓。

她沒有追上弗玉,而是與他保持距離,她知道只要他想,他一定有辦法給當年絮州城的官員一個公道。

他們不是亂臣賊子,也沒有通敵叛國。

繁蕪走出翠微樓,弗玉的馬車已經走了,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不可置信地再看了看四周。

直到確定了弗玉的馬車是真的走了,臉上頓生一股惱怒。

正這時王祎從樓裏出來,向馬樁處拴著的馬走去。

繁蕪搶先一步奪過他手中的馬韁:“王大人,你的馬借我回去。”

王祎正想說什麽卻聽這女子說:“王大人我一文錢未帶,你總比我好一點吧。”

王祎忍住了由她去了。

……

繁蕪等了幾日,再等她去東市買菜時,忽然聽得茶館有人議論起,只是說起皇帝突然寫了一篇文哀悼當年絮州城死去的人,也在文中說明了當年絮州城的官員不是叛臣。

再之後皇帝又派人去各地尋找絮州城官員還活著的後人,給他們安排良田宅邸。

繁蕪所求不多,如此便夠了。

這一次她是真心感激明王,所以當他再來時,她用真心為他沏茶,為他做了一桌子的菜。

以往,竹闋乙都未能吃到她做一大桌子的菜。

弗玉未看桌上菜肴,目光卻落在她纏繞著紗布的好幾個手指頭上。

自然,王祎一進門就看到了這女子好幾個手指上纏繞著紗布。

弗玉未曾想這女子她是否是切到了手,又是否疼,而是在想這一桌子菜到底有幾個是能吃的?

繁蕪若知道他此刻在想什麽一定會氣得半死。

這些菜都是她很認真做的,為了做好菜她將那些記錄菜肴的書籍都翻爛了,有好幾道菜是數日前就開始準備的,買回來的雞要清理,還有羊肉需要腌制,有些調料需要提前準備。

弗玉大概是怕被她毒死了,喚了一聲王祎。

王祎摸了摸鼻子,在夾菜試吃前還瞪了繁蕪一陣。可這菜肴一入口,他又微皺了一下眉。

待王祎每道菜都試吃完後,弗玉才開始動筷子。

嘗過幾道菜以後弗玉也察覺到了,這女子的菜做的不錯,難怪剛才王祎試吃時未說什麽。

弗玉正讓王祎盛飯,忽然聽到院外傳來駿馬嘶鳴聲。

王祎驚看向明王,很快他快步出去了。

來的人不是謝長思,是竹闋乙。

當竹闋乙進院中來,見到明王弗玉時臉色未改,當見到這一桌子菜時,他的眼裏閃過一抹晦澀。

繁蕪在他看過來時,已將雙手放至背後。

竹闋乙走過來,伸出一手捏住她的手腕,這一看額角的青筋都跟著跳動起來。

在苑水縣時,砍柴切菜都不敢讓她動手,如今倒好,他不過離開了幾日,手指頭就被折磨的沒個模樣了……

那一邊弗玉瞥見竹闋乙時臉色已難看至極,如今見到這一幕,他倒是端起碗來,用起菜來,很快吃完一小碗米飯,又讓王祎繼續添飯。

“……”王祎無語地添飯。

繁蕪將竹闋乙拽到一邊,和他解釋道:“我感激他是因為絮州城的事……你應該聽說了。”

竹闋乙這幾日一直在宮中假扮謝長思,剛從鶴羽殿出來,著實不知絮州城的事,如今聽她解釋怒氣已消退,再看弗玉時,也不覺認為此人並非鐵石心腸……

弗玉見竹闋乙眼中只餘坦蕩澄澈,找尋不到那一抹盛怒。頓時失了興致,他放下碗筷,看向繁蕪:“行了,今日就到這裏了。”

他說著起身站起,帶著王祎離開了。

等他們離去以後,繁蕪開始收拾,收拾時不覺眼淚落下。

“碰著了還是燙著了?”

“……我手疼。”

竹闋乙快被氣笑了,目光落在她纏繞著紗布的手指頭上:“現在知道手疼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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